Silence

谁终将声震人间,必长久深自缄默

无解之伤(续)1

   刘烨(七)

  更重要的是,我为他吃了太多苦头了,我都不愿意去算有多少次我为他恨伤了心,而他对我是怎样冷酷的。

    总之他欠我太多,不能一点利息不付。

    我下定了决心,第一,封口费他得出大半,第二,不许他儿子接近我家女儿。

    正当我准备打电话给他的时候,有人敲了敲门。

   “谁?”我问道。

   “是我”是霓娜的声音,“爸爸,我能跟你谈谈吗?”

    前段时间因为胡皓康这小子,我和霓娜的关系陷入了从所未有的紧张。我自然是不愿意主动低头的,霓娜也犟得很,说禁她的足她就真的一点也不出门,不求情也不怎么搭理我,只是在吃饭时间一言不发地低头扒拉两口,余下时间通通待在房间里画那个胡皓康!

   我压了压嗓子,“进来吧。”

   虽然平时教育孩子是安娜唱红脸我唱白脸,我几乎不用出力,只需要树立一个“慈祥的老父亲”这样的吉祥物形象,但在感情这件事上,尤其涉及胡家,我必须得摒弃往日作风,摆出鲜明的态度来。

   霓娜像根木棍似的戳在门口,手背到身后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。

   “我要去见康哥。”

   “不行!”我拒绝得义正言辞。

   “为什么?”霓娜扁了扁嘴,似乎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才肯罢休。

   “你康哥有他爸妈照顾,你去了也是添乱”,我忽然觉得口干舌燥,想找水喝。我伸手去够茶壶,“再说你康哥也有女朋友了,她自然会……“

   “我只是去探望他,又没说要对他怎么样,爸爸你那么紧张干嘛?”霓娜不耐烦地打断我。

   倒水的手一滞,从茶壶嘴里吐出的水柱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。

   我为什么紧张?

   出于父亲对女儿的保护欲?

   还是怕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?

   我自己也说不清。

   茶水烫呼呼地滚进喉咙里,“你过了寒假就要准备中考了,趁着假期赶紧复习,少画点画,真想看你康哥就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一起去。”我绞尽脑汁地想出理由搪塞过去。

   “因为胡伯伯。”霓娜的语气无比笃定。

   我当时的表情一定空白了一瞬。

   “是不是因为胡伯伯你才不让我见康哥?”

    

  戳破一个人的心事是很残忍的行为。心事憋得久了变成心结,在心里盘根错节地生长,悄无声息地吐丝、结茧,最后不留余地地将人捆在其中,动弹不得。在这场心事里,当年我看到的是时过境迁,以为自己是他新欢旧爱里的坚定偏爱,一心想让他在我和卢芳之间做个选择。而他似乎总能置身事外,外表看起来洒脱大度的很,其实内心里还是少了些坚决。

     乱麻还需快刀斩,理得清才能放得下,可当局者迷,往往没有挥刀的勇气。

    但若挥刀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女儿,又是完全不同的处境了。

   我忽然理解了多年前师哥对婚姻的犹豫。

   2004年他跟刘嘉玲绯闻传得满城风雨,婚姻摇摇欲坠;2005年他不顾卢芳的脸色,也要把欺负我的人给当街暴揍一顿;2006年他爹连开两场记者发布会,澄清他的同性绯闻……当年他所做的冲动的、任性的甚至是愚蠢的一切,或许都是动了要抛下所有来跟我在一起的心思的。可最后都不了了之,也只不过是因为九儿的一场高烧和他爹的那句“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以后该怎么办”。

    那是2006年年末,彼时我们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性//爱。他侧躺在床上,眼神时有时无地落在电视上,疲惫、淡漠、兴致缺缺。屏幕的光亮与窗外暖色的路灯混杂,让他看起来近乎透明。

     我以为他是累了。我搂着他的腰,用近乎撒娇地语气告诉他外面下雪了,一起出去看看吧。

    他翻了个身,背过去不动声色地躲开我的手,“我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父亲。九儿在医院里挂着吊瓶,我却躲在酒店里跟你看雪。”

    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有些难堪。

    我当即就让他滚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糟糕的父亲,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个糟糕的情人。

  

     那时的我以为,我对他说的狠话永远不会在我身上应验。可如今四十八岁的我同样有一儿一女,停下身来,回头再望,那些话就像一发延时子弹,而子弹正中眉心。

     2015年爸爸去哪儿录制期间,诺一肚子不舒服,我把一切丢给安娜,自己跑去和他喝酒到通宵。喝到酩酊大醉之时,我拉着他喝交杯酒拍照,逼他发到微博,他笑着同意了,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我更明目张胆的情人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我看着诺一病怏怏的样子,安娜熬得通红的眼睛,突然觉得很愧疚。

   我或许是个合格的情人,但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。

  

    这些年来我和胡军就像两个相对而望的人,纠缠得越久,便离对方越近,但永远无法紧贴,因为不出几步就能看见我们面前横亘着的名为“家庭”的无底深渊,再往前一步就是悬崖了。

    二十多年前,我对他说,跳过来,我一定拉住你。他却舍不得那边的诱惑,那里有他的父母期望家庭幸福光鲜名利,于他价值千金。这些都是二十三岁的我所不屑的。

    二十多年晃眼一瞬,横在我们中间的从一个家庭变成了两个家庭。当时的他没有跳,现在的我不敢跳,因为跳的结局只有粉身碎骨。

  

    霓娜已经背过身去,我辨不清她的神情,只见得她偏了偏脑袋,又看过来。

   “我想妈妈了。你让她回来吧。”霓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。

    在这样宽敞的房间里,我第一次有了喘不过气的感觉。

   霓娜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开门走了出去。

   开门的一瞬间,我看见了门外诺一朦胧的泪眼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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